深圳3万辅警怎么管？
●现状：法律地位不明、职责权限不清、职业保障偏低、管理使用不规范……权力寻租乃至从事暴力犯罪的案件也时有发生
●对策：警务辅助人员管理条例已纳入立法计划，对现有人员进行清理规范，建立统一的准入机制、教育管理、保障制度等
南都独家
深圳3万警务辅助人员(俗称“辅警”)怎么管？深圳警务辅助人员管理制度建设明显滞后，市公安局近日透露，将通过特区立法，明确警务辅助人员身份性质，并适当为警务辅助人员赋权，由该局起草的深圳经济特区警务辅助人员条例草案代拟稿已进入立法程序，有关的招聘培训等配套管理制度也将制定实施。
立法滞后
3万辅警“无法”管
为切实缓解警力不足问题，长期以来，基层派出所一直聘用辅助人员充实到派出所各项工作中。目前，这支队伍在逐年加强壮大，随之的管理和要求也在不断提高。但深圳没有一部完整的地方性法律文件对于警察辅助人员进行明确规范。
辅警承担警务工作缺乏法律依据
目前深圳辅警人员在3万人左右。“辅警作为公安机关的雇员，是采用签订劳动合同的形式，将行政执法任务作为劳动 合 同的内容进行分配。”市人大代表白宏介绍，辅警在承担了大量的警务工作且缺乏法律依据及监管的情形下，不能避免其中本应由警察亲自执行不能委托转让的行政任务，也以劳务合同的形式交由辅警办理，甚至有些行政任务直接通过警务人员的口头示意，交由辅警代为执行。
“以劳动合同的私法形式来实现执行行政任务，势必会产生警察权力逃避依法行政的约束，造成公权力私用，侵害行政相对人的合法权益，影响公 安 机关的执法公信力。”白宏认为，深圳目前关于辅警制度的立法滞后，已不适应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的需要。辅警在现实中存在的问题既有社会、自身等方面的原因，更主要的是体制、管理等方面的原因。
辅警缺失统一的招录制度
“比如，辅警统一的招录制度缺失。没有统一的招录管理部门，招录程序较随意，缺乏统一明确规定没有法律依据。也缺乏统一招录标准。”市人大代表张丽杰认为，从招录的辅警人员实际来看，各用工单位招录标准不同。既有文化、体能、综合素质等相对较低的下岗再就业人员，也有应届毕业生，还有社会待业青年，缺乏统一的招录标准。相对在编警察，辅警的从业门槛较低，学历、经验、技能等都不高，法律意识、法治观念匮乏，因此更需要严格落实教育培训工作制度；辅警的法律知识专门性学习必须加强、技能训练必须提高。辅警队伍入职前、入职后的教育管理制度都应当立章建制。
另外，根据走访辅警队伍调查显示，总体上辅警待遇偏低，各类保障制度不健全。“辅警的工资标准按各地最低标准发放。待遇偏低造成辅警队伍出现诸多不利影响和不和谐因素。”白宏认为，首先辅警队伍因经济待遇偏低容易造成心理失衡。许多辅警因工资待遇低、劳动强度大、职业风险高的客观因素，履行的义务强度大和享受待遇低下的不对等因素，导致心理失衡，产生懈怠情绪，造成行政执行力不强、违法乱纪行为突发等问题。
其次，待遇偏低造成骨干年龄段辅警流失率高。在低待遇的实际问题下，骨干年龄段辅警流失逐年增多。晋升渠道匮乏导致老队员积极性不高，时间久了出现“混日子、等退休”的消极思想，也对警察队伍造成负面形象，同时也损害了和谐警民关系的构建。
立法计划
将设门槛建层级纳入规范管理
《深圳经济特区警务辅助人员管理条例》已纳入市政府2016年度立法计划。通过特区立法，将明确警务辅助人员身份性质，并适当为警务辅助人员赋权。
已纳入今年的立法计划
今年市“两会”期间，市人大代表张丽杰建议，建立统一的辅警管理制度。一是把正式民警与事业单位编制人员、辅警、聘任制人员等在管理上严格区分，并与人民警察的服装、证件有明显区别，为正式编制外的各类人员单独编制胸号。二是建立统一的辅警管理制度，实行层级化管理，细分辅警的种类，有针对性地进行分类培训和使用，定岗定责、优化管理。严格辅警的招录、任职、考核、解聘等工作，根据工作年限、业务技能、思想品质等逐级晋升。
“深圳应在《深圳市警务辅助人员管理办法》中明确规定辅警的招录相关规定。明确辅警的招录条件，具体招录机关。根据本市情况明确规定在辅警招录方面坚持公开、平等、竞争、择优的招聘原则，根据岗位需求和条件，制定相关的录用标准，严格按照报名、初审、面试、体检、政审、录用等程序进行招录。”张丽杰建议在统一的辅警管理机构下，对辅警队伍实行层级化管理，根据岗位需求细分辅警的种类，有针对性地进行分类培训和使用，定岗定责、优化管理。
据市法制办介绍，《深圳经济特区警务辅助人员管理条例》已纳入市政府2016年度立法计划，该办已参与前期起草工作，并将在接下来的工作中进一步研究、吸纳对辅警招录、教育、保障及管理方面的意见。《深圳经济特区警务辅助人员管理条例》草案初稿中已经对相关内容有所考虑，建议公安部门在条例的授权范围内，根据实际工作需要制定相关实施细则及具体措施。
市编办透露，目前，市公安局正牵头研究探索警务辅助人员管理制度改革，也与市人大常委会法制委员会进行了沟通，拟就此专门立法，该办将积极支持和配合对现有各类警辅人员进行清理规范，并在此基础上推进警务辅助人员使用范围、岗位、职责等方面的规范管理。此外，代表建议中有关建立统一的辅警管理制度、辅警准入机制、教育管理、保障制度等内容建议在改革和立法中统筹考虑。
明确身份性质适当为辅警赋权
市公安局介绍，“警务辅助人员管理制度建设明显滞后，特别是随着全面依法治国方略的深入推进，警务辅助人员法律地位不明、职责权限不清、职业保障偏低、管理使用不规范等问题逐渐暴露出来。”市公安局介绍，探索警务辅助人员管理改革是深化公安改革的一项重要任务，着眼于缓解警力不足矛盾，实现警力无增长改善。
“坚持特区立法和管理配套制度制定实施同步推进，重点解决制约警务辅助作用发挥的法律地位不明、职责权限不清、职业保障偏低、管理使用不规范等突出问题。”公安局介绍，因此，从具体推进方式上采取两手抓，一是抓立法，积极争取市人大、市法制办支持，通过特区立法，明确警务辅助人员身份性质，并适当为警务辅助人员赋权，目前，由该局起草的深圳经济特区警务辅助人员条例草案代拟稿已报市法制办审查，进入立法程序。
二是抓配套管理制度的制定实施，衔接立法，从警务辅助人员日常管理、工作证管理使用、问责、奖励、着装、岗位调整、层级晋升、薪酬管理、招聘、绩效考核、培训等方面研究具体的管理制度，并将此次改革与贯彻落实中央和省市领导加强治安巡逻，创新完善立体治安防控体系建设的重要批示精神相结合，以组建万名专业化巡逻队伍为契机开展改革试点，为整个改革工作积累经验。
记者调查
辅警是民警左膀右臂
分布公安各个岗位承担重任，存在待遇低、流动性大、管理难度高等问题
深圳有媒体去年披露的数据显示，深圳警察不足2万人，而各类警务辅助人员则多达3万人。一名知情人士告诉南都记者，这些警务辅助人员的人事关系通常在各区保安公司，他们几乎分布在深圳公安各个岗位。辅警在预防和打击犯罪、维护社会治安稳定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但这支规模庞大的队伍，面临法律地位不明确、职责权限不明晰、管理不规范等实际，存在着人员素质较低、队伍不稳定乃至违纪违法现象多发等问题。
承担安保重任，分布各个岗位
深圳宝安区保安服务公司官网上的介绍显示，该保安公司辅警队员8000余名，派驻全区各派出所，协助派出所民警维护社会治安稳定；特保队员近千名，全部由优秀退伍军人或武警组成，承担着全区的维稳处突、抢险救灾、安全保卫工作的重任。他们当中，除了有较为常见的街头巡逻人员以及110接线员外，公安部门内部的文职岗位、办事窗口人员、侦查技术岗位等也都分布着他们的身影。
以深圳市刑侦局为例，该局主要负责刑事案件的侦查，无论是该局的警犬基地、法医检验中心、D N A检验部门还是案件侦查部门，都分布着数量不等的警务辅助人员。
而在一些特殊的警务部门，警务辅助人员比民警的数量还多。一名长期在基层派出所工作的民警介绍，像派出所的视频研判队伍，要根据海量的视频资料追踪嫌疑人的身影，工作量非常大，需要较多的人力，这个部门人员主要就是由警务辅助人员构成。而在各区的公安分局层面，每个分局都有一支数量庞大的机动训练大队，承担着安保、维稳处突以及反恐突击等重任。这样的队伍需要较多的人力，主要也是由警务辅助人员构成。这一庞大的警务辅助人员队伍背景各异。
缺乏专业背景，多是边学边做
新近开展的深圳市警务辅助人员“十大安保之星”评选活动，入围20名警务辅助人员，从公布的资料来看，他们分布多个岗位，背景各异，学历有初中、中专、高中、大专和本科等，并没有明显的专业背景，只有少数人员具有从军经历。他们大多是在警队边学边做。从这20名典型警务辅助人员的工作历程来看，他们中间从事警务辅助工作时间最长的达到19年。
以深圳某警犬基地警务辅助人员为例。这名警务辅助人员告诉南都记者，他的专业背景是兽医，进入警犬基地工作，给警犬看病，可以算是工作对口。但是在实际工作中，由于基地人手紧张，他还得从事司机、清洁人员等后勤保障工作，除此之外，他还需要从事警务巡逻等专业性工作。而深圳市公安局法医检验中心解剖组组长毛陈清经过朋友介绍进入检验中心工作，最初做的是厨师。但由于人手紧张，后来也兼顾到案发现场拉尸体，还要协助法医从事解剖工作，包括给尸体解冻、消毒以及协助法医解剖缝合。
待遇低、流动性大、管理难度高
警务辅助人员待遇低、流动性大、管理难度高，虽然不少警务辅助人员干的是“苦活”、“累活”，但是工资待遇只是两三千元左右。采访中有警务辅助人员表示，为了省去开支，与老婆两地分居，平时他都住在宿舍内，在深圳买房安家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一名在基层派出所任职的民警告诉南都记者，由于待遇不高，派出所巡防员流动性很大，造成管理难度非常大。为了稳定队伍，一些派出所会借助于当地治保基金会等发放补贴，来适当提高警务辅助人员的待遇，但是仍属杯水车薪。
个别辅警权力寻租，引发公众质疑
待遇不高，又从事警务辅助工作，掌握有部分权力，一些警务辅助人员权力寻租的案件也时有发生。如2014年9月，深圳一派出所辅警就因受贿罪与帮助犯罪分子逃避处罚罪数罪并罚，执行有期徒刑一年零八个月。这名辅警正是接受他人请托，收受钱财，尝试找民警帮忙替他人脱罪。失败之后，他又借助押解逃犯之机，安排被押嫌疑人与其亲属会面。
2014年外地警方侦破的一宗案件中，查出深圳某派出所辅警徐某，利用晚上值班之际，偷偷使用民警的数字证书，在公安部门电脑上，通过全国公安综合查询系统、全国人口信息库、广东省公安综合查询等系统非法查询获取被查询的公民个人信息。他将这些信息使用手机翻拍之后，提供给固定的联络人，由这名联络人将信息予以出售。当地检察机关披露的信息显示，徐某通过这一手段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2000余条，与他人共同获取非法利益1万多元。
深圳还曾发生过警务辅助人员从事暴力犯罪，从而引爆舆论。2011年，深圳一名联防队员在酒后，对小学同学的妻子实施了强奸，该名联防队员事后被判处刑罚。这一案件在当时曾引发了舆论对于警务辅助人员队伍的广泛质疑。
除此之外，由于部分警务辅助人员未有受训，仓促上岗后，表现出专业技能缺失。如今年5月1日的一宗交通事故发生后，一名司机追打另一名司机，一名协管员亦在事发现场。事发后，视频被上传到网络，有网友指称协管员未制止双方之间的打斗，处置不够专业。而警方回应，协管员叶某在此事件过程中确有不到位之处。该局责成南山交警大队对协管员叶某进行严肃批评教育，纳入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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