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地产从业者的内心独白

 从2015年“330新政”引发深圳房价快速上涨，到2016年“104新政”严厉调控楼市，高悬的房价依然是深圳今年的关键词。

　　从6平方米“鸽子笼”事件，到水贝村2亿元拆迁致富，甚至到罗尔事件中对房产的讨论，都能看到一群被房价“裹挟”的深圳人。

　　地产从业者向来被认为是房价上涨中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也许是地产公司“操盘手”、地产咨询机构合伙人，抑或是一名普通的地产中介。

　　在不少人的想象中，这些地产从业者为促成买卖成交，不择手段鼓吹房价；他们买入卖出，一转手就能入账上百万元。

　　但真实的故事并非如此。深圳的地产从业者都是这座城市2000多万人口中的普通一员，有赚取到财富的狂欢者，有创造事业巅峰的成功者，也有严肃的反思者，更有看不清行业前景的焦虑者。

　　他们的个人故事，是这个快速发展的城市一个精准剖面——可以看到个人命运的改变，看到财富创造的过程，同时也可以隐隐看到深圳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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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26日上午，在成都考察商业项目的李科发出的微信朋友圈消息这么说：“年龄越大越能理解深圳的浮躁，这种大多数人无根的浮萍城市，这种大多数人或野蛮、或被逼无所畏惧的掘金城市，房子成了唯一的归处和所谓奋斗目标。”

　　在被李科描述为“浮萍城市”的深圳，已届不惑之年的他是一个典型的奋斗范本。用16年的时间，他从一名酒店营销人员，成长为市场上最具声誉地产公司的豪宅“操盘手”。2016年末，李科从房地产公司离职，出任一家产业地产运营商负责人，投身行业转型升级领域。

　　作为曾经深圳、上海诸多豪宅项目的营销总监，李科只有三套房子，其中一套在深圳用于自住，是曾经“老东家”的宿舍；在上海工作时购买了一套小两居，目前用于出租；妻子老家重庆也有一套用于出租。

　　他承认自己的资产要远远低于同龄从业者，但是他认为没有投资就没有焦虑，他满足于精神层面的享受，无论是个人生活还是在事业追求，那种水到渠成的财富才是他理想中的状态，但显然这种境界并不是社会整体氛围。

　　目前这座城市令李科不舒服的是自吹自擂，民间盲目相信深圳“赶英超美”，拼命鼓吹房价，这一方面受到利益驱使；另一方面是囿于眼界的闭塞，在李科看来这是“没有体验过什么是更好的生活”。相反的是，没有多少人批评这座城市不好的地方。

　　对比上海，李科认为深圳是一座没有传承的城市，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财富没有传承。人人来到城市就是玩命赚钱创造财富，导致所有深圳人不仅对于创富充满焦虑，还对财富的“保养”充满焦虑，同时在追求财富过程中缺少对城市的敬畏。

　　与所有普通人一样，李科对于房价上涨充满恐慌。但这种恐慌并不是来源于财富焦虑，而是来源于对行业前景的担忧。他说，所有地产从业人士都希望“常吃常有”，伴随城市的发展而发展，盲从与透支极易让行业陷入困境，压力随即会降临在每个从业者身上。

　　虽然对深圳保持着反思，但李科相信这只是一个爆发期，是必须经历的时期，他还是看好这座城市的未来，“年轻是一切长远发展的根本，垂垂老去是不值得期待的。”对于他个人而言，他希望深圳走“创意城市”的道路，推动城市全面更新与持续发展，提升幸福感。

　　李科在成都发出的朋友圈还有最后一句，“希望深圳有值得的美好，而这一切，都值得我们来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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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年前，30岁的任平从上海来到深圳，入职某五大行投资部，做写字楼、厂房、土地、城市更新等大宗地产项目交易顾问服务。当时有前辈劝他说，深圳是大宗交易的“沙漠”，但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决定到深圳开拓一片新天地。

　　果然如前辈所说，由于市场不活跃以及缺乏人脉关系，任平第一年一单生意也没做成。

　　到2012年，任平开始出业绩。2015年，深圳房价飙升刺激了大量资金迅速涌入寻找项目，但或许是大宗交易周期较长，他的业绩在历经去年一个波折之后，才彻底在今年得到体现。10天之前，公司全球CEO亲自给任平颁发了“大中华区冠军”的奖牌。

　　一句话可以归纳任平的业绩奇迹，他今年促成的交易带来的业绩差不多是过去3年的总和。任平把成绩归结于遇到了一个大时代和一个对的城市。6年前，他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在上海与香港都长久生活过，任平一度觉得深圳在综合表现上，并不像一个真正一线城市。

　　任平认为，深圳最大改变发生在2013年，当时中小板与创业板“落户”深圳，打通了深圳产业与资本结合的“任督二脉”，迅速造就了大量财富，这些钱随后又加速投入到产业整合之中，深圳的经济发展迅速上升到新的能级。

　　为他人投资做“嫁衣”的任平，也没预料到深圳房价会如此快速上涨。六年前的深圳房价相当于上海的7折，但去年“330新政”之后到年底，深圳房价变成了上海1.1倍。今年上海房价补涨后，目前两个城市价格相差不大。

　　任平说深圳成就了他，未来打算将家安在深圳。这是一个非常慎重的决定。Destiny is a matter of choice（命运在于正确的抉择），是他信奉的人生信条。

　　从第一年跑断腿，积累资源、经验，建立知识体系，到现在作为国际大行的高级董事，任平觉得他的工作除了可以发挥自己的才干，也能为这个城市做出贡献，将最好的项目资源匹配给最有效率的企业。同时，一些城市更新的项目交易也为制造型企业的转型升级提供了机会。

　　任平并未否认高房价带来的负面效应。比如，高房价会削弱城市在人才争夺战中的竞争力，甚至他认为如果去年房价涨幅控制在20%-30%左右，那将会促成对深圳更有利的局面。但他对于深圳的未来以及房价，并没有太多焦虑，也许在一段时间微调之后，深圳房价会重回上升通道，但他相信选择城市的关键，还是在于个人在这个城市里找到自己的发展空间，与城市一起成长，而不仅仅因为房价。

　　他引用财经作家吴晓波描述腾讯的一句话来描述深圳这座城市——深圳是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你不可能描述它。香港、上海未来五年、十年应该都是可以描述的，但很难想象深圳十年以后的样子。“我从来没有比我现在和你说话的这一刻，更相信深圳的未来。”任平对此非常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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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超是深圳地产中介公司Q房网的一名经纪人。由于实行独立经纪人模式，公司对于个人限制极少，他与朋友开办公司、出席地产论坛、成为媒体评论员，你很难想象，这位微信朋友圈有2000多好友的85后年轻人，来深圳仅仅1年多时间。

　　去年9月1日下午，当张超走出深圳北站的时候，他知道新生活开始了。此前在长沙有多年开发商和地产中介经验，让他很快在中介行业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迅速成长为一名明星经纪人，融入这个行业与城市。

　　受益于市场的火爆，张超过去一年时间共撮合了十来宗房产交易，给他带来大概数十万元的收入，但背后的艰辛并不为人所知。他回忆说，自己在深圳的第一宗交易“纠结”了半年，业主因为房贷未满一年，银行拒绝提前还贷，客户个人征信又出问题，而且这套房子在半年时间涨了100多万元，业主更加不配合交易……各种冲突纠结一起，谈判了六次才最终达成交易。

　　这一年时间，张超做了很多事情，感觉“深圳是个机会很大的城市”，远远超出他来之前的预期。这里的机会不仅仅包括市场行情的火爆，还在于个人在其中的“折腾”机会。他用一年收入与两个朋友合伙买了一套房子，并与朋友合伙开了一家资产管理公司，他是小股东。

　　张超将深圳这座城市的特性归结为包容性与投机性。包容性是对于普通人的接纳，“英雄不问出处”，只关心你现在做什么；投机性则在于对财富的渴望，在合伙做生意的过程中，只要有合理回报，找到资金并没有太多问题，这在内地很少见。

　　“我来深圳就是为了‘掘金’。”张超坦承。他曾以为这个途径大概是在中介公司慢慢升迁，顺便做点投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相信在市场的波动行情之中，只要有大资金的支持，他们的资产管理生意能够让他在不远的时间内，赚到人生第一个500万元。一年前来到深圳时，他怀里只有5万元。

　　从5万元到500万元，如最终成为现实，张超的未来便是一个典型的财富故事，这种故事不仅仅发生在地产行业，每天也都出现在金融、科技行业。

　　张超认为，在一个行业尝到甜头后便很难再换行业，但是地产中介这个行业流动性却奇高，“大部分人因为财富神话进入这一行，对这一行的艰辛程度没有了解，所以大部分新人是没赚到钱的。”

　　（文中李科、任平、张超为化名）